第230章 大师兄的过往(第1页)
}a&|向云疏提着裙子跨过门槛,急匆匆往里跑,余光瞥见一道眼熟的背影,不由顿住脚步。那人回头看过来,眼神有些闪烁。是孙氏。她正拿着一把剪子,蹲在日头底下剪花。她怎么在这里向云疏面露疑惑之色,但脚步不停,径直穿过二门,饶过回廊和月门,进入后院。柳氏道:你慢着点,别摔着了!娘,大师兄呢他在屋里喝茶。我刚才看见的是不是孙四娘吗孙氏在娘家排四,闺名就是四娘,也没什么正经名字。因此她自己并不喜欢。柳蔷笑道:不就是她她怎么……算了,待会再说,我先找大师兄!向云疏惦记着最要紧的事情,提着裙摆噔噔噔上了台阶,一眼看见曹无憾正安安静静地捧着茶杯,看着书。一袭麻布衣衫,竹簪挽发。面容温文尔雅,神情沉静。还是向云疏记忆中那个温润如玉,待人温柔的大师兄模样。她停在门口,久久没有上前。曹无憾抬眸瞧见她,露出温柔笑容,招手道:七儿,怎么不进来过来。不知怎的,向云疏鼻子一酸,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大师兄于她而言,是不一样的存在。他是救命恩人,是师父,是父亲,是兄长。也是知己。她可以在愤怒之际殴打二师兄,却绝对不可能动大师兄分毫。他的滂沱山最温柔的风,是默默照顾着所有人的神。在向云疏心中,如果这世上有完美的人,那一定只能是大师兄。她怔怔的站在门口,泪水在眼眶积蓄着,最终还是溢了出来。怎么还哭了曹无憾放下书,走过来,取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帕子,温柔的为她拭去泪水,拉着她坐下,温柔笑道,是不是受委屈了向云疏眼含泪水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眉眼,质问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我听老二说,你记忆恢复了曹无憾温和说,一定为师父的事情哭过许多回了吧提起师父,向云疏心中一痛,哑声说:大师兄,谢渊告诉了我一些事。可是我不相信。我要听你说,只要你说的,我都信。曹无憾轻轻叹了口气:我的确是前朝大周孤独将军的后代。向云疏的泪水掉得更快,她用袖子抹掉,可是更多的泪水很快涌出来。她干脆不再去管,任由泪水挂在脸上,从下巴低落到裙子上。别哭啦。曹无憾平日里温柔的语气,带了一丝无奈和抱歉,也许,有些事,我应该早些告诉你。向云疏说:你小时候一定过得很苦。世人皆苦,与真正受苦的人相比,我的那点苦,倒也不算什么。你娘天天打你吗她说,那不是打,是要我深刻地记住家仇国恨。曹无憾轻轻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片陈年旧伤。虽然早已经变成疤痕,但交错紊乱的肉交错在一起,显得十分可怖。向云疏吃了一惊,伸手碰了下:这是烧伤烫的。曹无憾说,我娘说,寻常的伤总是好得很快,不会留下太深刻的记忆。但烫伤更痛,可以留一辈子疤痕,让我记一辈子。向云疏打了个寒战。她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母亲对自己亲生孩子会做的事情。还有哪里有疤向云疏往上拉他的衣袖,却发现那些交错恐怖的疤痕不但没有消失,然而越来越多,一直往上蔓延。她越看越惊,一把扯掉他的上衣,发现真正的伤,都在后背和前胸。即便她是大夫,学了六年医,见过许多病人。但她从未见过这么严重的烫伤。这……她颤抖着手指,拂过一层摞一层的疤痕,这都是你娘烫的曹无憾点点头。她怎么能下得去手她也心疼,但是她说她没有办法。她必须这么做。曹无憾说,从三岁我开始记事起,她每天都会让我跪在大周皇族和我父亲的牌位前,用烧得滚烫的开水……别说啦!向云疏不忍再听下去。相处了这么多年,她只知道无论多热的天,大师兄都是长袖长衣裹得严严实实。一直以为他是端方君子,所以不肯和其他师弟一般穿得随意懒散。却没想到他的身体遭受过这样非人的折磨。曹无憾拿过衣裳穿好,温和说:都过去了。还疼吗早就不疼了。我不信。这样严重的伤疤,已经完全破坏了皮肤,即便到现在,一定也会经常痛和痒。曹无憾说:有师父特意为我调制的药,只要按时用上,就不会有问题了。向云疏俯身握住他肩膀,哭着问:师父对你,难道不比独孤夫人对你好独孤夫人日日打你骂你,用热水浇你,让你痛不欲生。师父疼你爱你传你医术,到头来,你却听从独孤夫人的命令,谋害师父曹无憾闭了闭眼,低声说:小师妹,你可知道,那个杀死独孤天宇然后把他的尸体挂到城楼上的人是谁难道不是谢渊的祖父不。曹无憾轻轻摇头,是师父。不可能!向云疏怒道,师父是心怀慈悲的人,是心怀天下的人!他不会这么做!曹无憾吸了口气,笑道:小师妹,那时候两军交战,师父是乾国将军,他和孤独天宇互相为敌人,杀他是应该的。这无关于人品如何。你知道这件事后,便决定要杀了师父为你父亲报仇不,我一开始就知道。曹无憾说,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即将被敌军捉到的时候,是师父放了我们,并把我们安顿到滂沱山。我出生后的每一天,我娘都会在我耳边说所有的仇人的名字。师父知道你是仇人之子,还留你为徒是的。曹无憾说,师父对杀了我父亲的事情并没有后悔,毕竟各为其主。他只是觉得对不起我和我娘。大乾灭了大周立国后,师父没有留在朝廷封王,而是来到了滂沱山,潜心研究他真正喜欢的医术。既然你也知道师父当年是各为其主,你还要报仇小师妹,师父是自愿的。曹无憾说,师父自知寿数无多,他早就想为你治疗经脉的暗伤。这是一个机会。治疗我的伤,一定要这样吗是的。好,就算如此。为什么你的学医天赋不比我差,你自己却不肯学银针术因为师父说过,学了完整银针术的人,不能杀人,只能救人。什么向云疏怔住。会真气逆行,经脉爆裂。而我,做不到不杀人。曹无憾说,所以真相是,师父不愿意教我完整的银针术,不是我不愿意学。向云疏张了张嘴:我杀人会死也许。曹无憾说,师父是这么说的,但到底怎么样,无人得知。他看了眼向云疏,笑道,小师妹生性纯良,不会杀人。所以师父从不担心这一点。向云疏干巴巴的咧了咧嘴,却笑不出来:大师兄,你在谋划些什么你是要打算造反吗是的。曹无憾眼眸温和明亮,就这么坦然的承认了。向云疏禁不住苦笑:如今天下刚刚安稳下来,大师兄你真的想看到战乱再起,百姓遭殃吗我的目标只有皇室,无关百姓。可是打仗怎么可能不影响到百姓我可以的。曹无憾温和说,我会严格管理我的军队,不会骚扰百姓,不会抢掠,更不会拉壮丁。可是……真正杀害你父亲的凶手,都已经死了啊!你造反是要杀谁谢渊,还是钰儿,萱儿他们两个身上都流淌着谢氏皇族的血啊!我怎么会伤害你的孩子呢。何况你说得对,该死的人都已经死了。所以我造反不为报仇,是为恢复大周昔日荣光。什么向云疏吃了一惊,所以你是想自己做皇帝不,是文氏皇族。前周的文氏皇族都已经被杀光了啊!你总不能从坟墓里拉一个出来吧不,没有死光。向云疏震惊:真的文氏皇族还有余孽……不,我是说,他们还有后代存活于世有的哦。在哪里这是个秘密,我不能轻易透露。你怕我告诉谢渊我相信小师妹不会做任何于我有害的事情。曹无憾站了起来。高大的身材,让向云疏只能到他的胸口位置。他抬起大掌,按在向云疏头顶:好孩子,别怪你二师兄。你对着他又打又骂的,他可是伤心极了,跑到我那里哭了好几天,人也瘦了许多。这怎么可能,你别哄我,他没心没肺的……不,你二师兄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曹无憾温和的纠正她,他是这天下难得的至情至性之人。只是世人不能明白他,他很孤独的。他整天吊儿郎当的,嘴里一句实话不说,别人倒是想明白他,有办法吗曹无憾笑起来:总之呢,你别怪他啦。他绝对没有想过要谋害师父的。事实上,关于你的救治,一切都是师父的授意。小师妹,告诉我,你是不是已经学会了完整的银针术向云疏点点头。曹无憾眼眸亮了亮:果然,你的天赋非比寻常,你没有辜负师父的期盼,你就是滂沱山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向云疏仰脸看他:大师兄,你能别造反了吗七儿,你别劝我。这件事我是一定要做的。可是谢氏不会同意的,你们一定会打起来,我不想出现战乱。更不想你们互相残杀。造反会死人的啊!我早已经为此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死与我而言,只是最轻松的事情。曹无憾说着,我知道你如今是谢渊的云妃,你的儿子钰儿是太子。站在你的立场,这件事让你很为难。不论你做什么决定,大师兄都理解你,不会怪你。哪怕我帮谢氏是的。曹无憾的眼神温柔极了,无论你做什么,师兄都绝不会怪你分毫。好了,我还要其他的事情要办,必须要走了。七儿,你好好过日子,把师父的银针术发扬光大。那样,师父也可以含笑九泉。他伸出长臂,抱了抱向云疏,把一包零嘴儿放到她手中,然后便戴上斗笠,大步走了出去。向云疏转身,带着哭腔叫了句:大师兄!曹无憾没有回头。他只是摆了摆手,然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向云疏想追上去,可是脚步却沉重的挪不开。即便追上去,她又能说什么大师兄从三岁起就遭受非人的折磨和历练。他的血肉骨头里,早已经被刻入了报仇复国这四个字。凭她几句话,怎么能让他改变主意……曹无憾走到游廊处,看见巧婆婆坐在石头上,便走过去微微颔首:棠夫人。你都告诉她了关于她的身世部分,没有。为什么不说巧婆婆抬眼盯着他,难道你还有什么犹豫之处复国这件事,我可以的。曹无憾温和的说,我不想让小师妹背负那么多,她应该快快活活,轻轻松松地活着。我也想让她快活轻松地活着!可是她的身份,注定那是不可能的!巧婆婆有些恶狠狠地说道,你不说便罢了,我自会告诉她!何必呢。曹无憾脸上一贯的温柔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冷漠,棠夫人是信不过在下的能力吗若是如此,您可以找他人合作。你威胁我我不希望七儿受到任何伤害。曹无憾淡淡地说,棠夫人,我看在您是故国长辈的份上,对您敬重几分,你可别拿客气当理所当然。有些话,不该说的,就别说了。我我还希望您能长命百岁地活着,看到大周复国那天呢。